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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聯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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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來,魏博出事之後,武容等人連夜逃竄。武璜等人向朝廷投誠,朝廷派刺史收繳魏博的兵力,讓武璜姊妹入京。

武璜姊妹自然不願意入京,奈何形勢比人強,不得已入京。是時京城姚巳掌權,不慣武璜姊妹弒母行徑,不顧謝翾的阻擾,斬了此二人。

餘下武氏餘孽,自然不能放過。豈料這時魏博將軍府突然燃起大火,燒了個幹凈。

武欒趁亂帶著年幼的武樺從大火中逃出,一直在三房的遠親家裏住著,這幾年聽說武容起事,才千裏迢迢前來相認。

武容安排武欒和武樺住下。武欒癡長武容幾歲,已經將近而立之年,人生坎坷,又歷經戰亂,如今滿面風霜,見到武容,只是笑。武樺分別時不過總角孩童,如今也將及笄,是一個青蔥少年了。

武容姊妹兄弟相見,自然有很多話要說,諸多感慨。一別經年,人事茫茫。

卻說自從折文靜離開武容軍營之後,沒過多久,折大都督將折文靜又送了過來。武琥得知後大怒,她雖然年輕,性情張揚跋扈,卻是個聰明能成大事的,知道什麽事情該做,什麽事情不該做。武琥知道折大將軍意在武容,她是武容的親妹,不好發表意見,惹得猜疑。是以雖然心中煩躁,卻引而不發。

軍營中,嚴淞問:“將軍,各方勢力正盯著我們呢,不知道將軍有什麽打算?”

武容回答說:“依你之見呢?”

嚴淞說:“聯姻是最好的選擇。”

武容仍舊沈思。

嚴淞說:“上次宴會,各路諸侯都來了,折大都督很看重將軍,人盡皆知。”甚至不惜讓折文靜在席間獻舞。

“她太心急了。”武容說。

“難道將軍自有打算?”嚴淞問。

“嗯,你說的對,聯姻是最好的方法。”武容道,“我看郭將軍就很合適。”

“是,郭將軍的確在各種場合表示過如果主公是有兄弟,一定要結成秦晉之好。可是,主公沒有兄弟呀。”嚴淞突然想到了什麽道,“莫非……”

“恰好武欒他們在這個時候來投奔,豈不是天助我也?”武容笑著問。

嚴淞為難道:“可是武大公子年近卅十,又是二嫁之身,與郭將軍做續弦,會不會不合適?”

武容皺眉道:“怎麽會想到欒郎?我曾經答應過他世間女郎任他挑選。是樺郎。”

嚴淞看著武容自得意滿的面容,楞住了。郭將軍已經是知天命的人,女兒已經廿十,,武樺年剛及笄,與郭將軍如何相配?好半天才低垂下頭,說:“將軍考慮得周到,若是能得到淮陰郭氏的支持,環州折氏不足為懼。”只是唯一沒有考慮到武樺的想法而已。

武容看著嚴淞,問:“你會不會覺得我冷酷無情。”

“不敢置喙。”嚴淞逃也似地退下了。

不久武容找到幼弟,又擬將幼弟嫁給淮陰郭將軍為續弦的消息傳開來了。眾人都喜氣洋洋,郭將軍帶領十萬大軍投奔武容,不日將舉行婚禮。

婚禮前夕,武容設宴,請了自家兄弟姊妹,嚴淞夫婦和沈青禾、折文靜等人。

武容坐在上位,沈青禾坐在武容右邊,折文靜坐在左邊。武琥挨著折文靜坐。武欒、武樺挨著沈青禾。嚴淞和梁惠夫婦坐在下邊。

武樺紅著眼,眼睛裏有淚水,不過略坐一坐就離席了。武容知道他心情不好,也不阻攔。

原來,武樺自從知道了武容的安排之後,便去找了武容,不願意嫁入郭氏。武欒也從中求情,武樺這些年寄養在遠親家,已經心有所屬,本來是打算讓武容做主主持婚禮的,可是還沒有來得及說,武容已經定下了和郭氏的婚約了。

武樺眼淚汪汪,武容心如鐵石,二人不歡而散。

武樺離席之後,武容仍舊暢飲。席上男子多有同情武樺遭遇的,也不甚歡欣。

折文靜自從這次來之後,與上次有諸多不同,至少沒有像上次一樣圍著武容打轉,臉上神情也郁郁,似乎有什麽憂愁。武琥席間幾乎目不轉睛地看著折文靜。

沈青禾見到折文靜沒什麽精神,問道:“折大公子有什麽不適嗎?怎麽看起來精神如此不濟?”

折文靜側身行禮強打著精神道:“沈公子客氣了,大概是昨天夜裏沒睡好,所以今天有些犯困,過幾日就好了。勞沈公子費心了。”

沈青禾:“上次遇襲時,我腹部受了傷昏了過去,等我再醒過來的時候,公子已經回家去了,我沒有見到公子,也不知道公子當時有沒有受傷?”

折文靜臉色慘白,也不知道是多少個夜晚不能安眠了,見到沈青禾關心,回答道:“謝沈公子掛懷,之前承蒙武將軍問過了。當時武小將軍救了我,並未受傷。我那時直接回了家,聽聞沈公子受傷,也沒有來得及去看沈公子,還請沈公子別生我的氣。”折文靜說完,看了武琥一眼。

沈青禾沈青禾見折文靜看向武琥,武琥也轉頭看著折文靜,他想起當日武容和他說是武琥主動要求軍法處置的,此時再看這兩個人之間來去的神情,不知道那天她們兩個人之間到底發生了何事,但不管發生了什麽都不是他應該問的。

沈青禾萬幸地笑到:“折公子沒事,那就好!”

折文靜微笑致意。兩個男人有說有笑,和睦地根本不像是二男爭一女的主角。

酒過三巡,武琥向武容敬酒,見周圍沒人註意,趁機湊過去問:“阿姊,這次聯姻,阿姊難道從來沒有考慮過我?”

武容笑著回答道:“你還小。”

武琥繼續問:“可,樺郎今年才及笄,還是個孩子。”

武容回答道:“你是女孩子,阿姊不會拿你的終身幸福作交換。”

但是武樺就可以,僅僅是因為他是男孩子?“但是就是因為我是女人,不會吃虧。樺郎是男孩子,他去了淮陰,恐怕會受委屈。”武琥低下頭,隱去表情,道,“我以為阿姊聽到了軍中傳言。”

傳言武琥喜愛折文靜,與武容二女爭一男,才會千裏奔襲去救折文靜,不惜觸犯軍法。

“不過是無稽之談。”武容寬慰道,“琥娘,你放心。我們是自家姐妹。”

武琥知趣地退下了,回過頭心想:武容,你對我來說是個好姐姐,可惜對武樺來說就不是了。

折文靜心中掛念家中事,略坐了一會兒,見今日不過是武家的家宴,自己不便在這裏湊趣,借機離席。

武琥見折文靜見機離席,連忙也找了個由頭離開。在院中竹林中找到折文靜,問:“你怎麽了?”這一次回來,折文靜心事重重,明眼人都看得出來,更何況是每時每刻都盯著他的武琥?

折文靜不耐煩道:“你別管。”

武琥受到了冷遇,一時脾氣上來了,轉過身子就要走,又折回來,問折文靜:“你怎麽又來了?”

折文靜臉色難看,他平日裏最是自持,不知道為什麽見到武琥總是控制不了情緒,一時沖動,冷笑道:“我以為母親關心我的安危,其實不是。”

“啊?”武琥楞住了,還以為他是在為得不到武容的歡心而苦惱,不想竟然是為了家事。

折文靜扭過頭不看武琥,道:“母親明知道我來這裏有危險,還送了我來,估計是為了榮華富貴吧。”

武琥暗搓了搓手。

折文靜見話說開了,索性一股說到底:“我看武容是個能成氣候的。若是這次聯姻成了,叛軍自然以武容為首。朝廷的問題積重難返,軍隊沒有戰鬥力,不是武容的對手。武容前途不可限量。母親這樣覺得,才一定要送我來?”折文靜眼神冷冷的,一邊說,一邊冷笑,不知道是在笑他母親,還是嘲笑他自己。

“攀龍附鳳的事情,豈不尋常。你有什麽看不慣的?”武琥問。

折文靜回頭瞪了武琥一眼,眼中有激烈的情緒在翻滾,卻強行壓了下去,嘴裏道:“知我者謂我心憂,不知我者謂我何求。”甩了甩天青色的衣袖走了。

武琥在席間喝多了酒,此時酒勁上來,斜倚在一塊大石上睡著了。

嚴淞和武容說一些軍營的事,梁惠在一旁賢惠地笑。沈青禾見大家喝得歡喜,突然說:“民間一直有一個習俗,嫁兒子的時候,全家人一定要一起喝一杯桃花酒的。酒,我已經買好放在地窖裏了,我現在去取來,大家一起喝一杯,熱鬧熱鬧。”

沈青禾看向武容,武容微微頷首表示同意。沈青禾就開開心心地去地窖了。

武欒見時候差不多了,向前勸武容酒。

武容少年時愛杯中之物,自從起事之後,以為喝酒誤事,在各種場合都不願多飲。本意是不願多喝的。

可是武欒舉杯勸道:“這一杯祝願將軍大業得成,早日凱旋。”

“哥哥不用這樣說話。”武容笑著飲了這一杯。

武欒又斟滿一杯勸道:“這一杯,祝我們在魏博的少年時光,現在回想起來,在魏博時是我過過的最好的日子了。”

武容飲了這一杯。

武欒繼續斟滿一杯勸道:“這一杯,是感謝你當年救了我。若是沒有你,也沒有我的今天。”

武容又飲了這一杯。

……

嚴淞、梁惠夫婦惦記著嚴太微在家沒有人照料,向武容告了聲先離席了。

如此,席間便只剩武容和武欒兩人。

是時已是黃昏時分,月掛柳梢頭,夜色靜謐,武欒嘴角掛著笑意,仍舊在一杯一杯勸武容酒。

武欒無論是提到在魏博的少年時光,當年的營救,還是之後的逃亡,如今的戰事,都不是武容能夠拒酒的話題。武欒的命運坎坷,又對武容有救命之恩,是以武容一杯接著一杯地喝。在下一杯遞過來的時候,武容笑著問:“欒哥哥,你今日莫不是打算灌醉我?”

武欒低頭抿嘴笑:“哪能?你幼時最是豪飲。想以前在家的時候,每一年的除夕家宴,我們姊妹兄弟幾個輪流敬你,不也是沒能把你灌醉嗎?倒是崔思酒量不善,還是你扶著她回房的。”

武欒提到崔思,不由得令武容想起崔思的早逝。她們幾個如今在這裏暢飲,少年時最親近的姊妹卻如今獨自一個在黃泉下。武容想至此,不禁黯然神傷。

武欒見武容神色變了,知道自己提到崔思,惹武容傷心。世人皆知,武容鬧出這麽大的事,不惜舉兵反抗朝廷,究其緣由,不過是因為崔思的無端橫死罷了。所以提到崔思,最是令武容神傷。武欒知道自己說錯了話,挽救道:“是我不會說話,惹將軍傷心,該自罰三杯。”說罷又斟了一杯就要飲。

武容止住武欒握著酒杯的手腕,道:“你一個男人,喝這麽多酒做什麽?我喝。”拿過武欒手中的酒杯,又是仰頭大灌了一杯。

武容喝了一杯又一杯,此時已經有了一些醉意,也不顧禮儀,斜倚在座椅上,道:“想當年我與眾姊妹除夕許願,日後如何如何,從來也沒有想過今日會這樣。”

“將軍醉了。”

“我沒有。”武容起身,望著梧桐樹的落葉不說話,武欒跟隨的武容的腳步,站在他身後,也看著梧桐樹。他心知武容本來就不是愛言談的性情,如今身兼重任,自然不能也不敢說錯做錯。

武容手扶額頭,道:“欒郎,我不勝酒力,恐怕是要醉了。”不等武欒反應,便伏在案上不動了。

武欒這時候才收起臉上的表情,看著武容喝醉的軀體發呆,想要靠近,又不敢接近,在單腿跪在武容身邊,伸手試探著搖了搖武容的肩頭,輕聲問:“將軍?”直到確定武容是真的醉了之後,才頹然坐在地上,雙手捂住臉。

原來,灌醉武容是武欒今日特意所為。

距離武容救下武欒,已經數年過去;距離武欒搭救武容,也已經數年過去。武欒以前的心思,以為這麽多年不見面,會減輕,可是沒有。

武欒千裏迢迢帶著武樺前來投奔武容,說是為了親人團聚也好,為奔前程也罷,也有他自己內心深處一直想要見面的願望。可是,他見到了武容,武容身邊有沈青禾、折文靜兩位美人相伴。武欒心中,並不滿足,反而日夜如炭火煎熬。

武欒深知以武容的心性,若是知道了他的心思,必然不會留他在身邊。自從獄中被武璜一語道破,武欒心中一直害怕武容知道,但是以武容粗神經,並不容易被發覺,反而是武欒發現武容身邊兩位,無論是沈青禾還是折文靜,都是一等一的聰明人,不好對付。

佛經上說,愛欲如逆火執炬,有燒手之患。可惜世人總是飛蛾撲火,說的便是我吧?武欒看著武容沈靜的面容,靜靜地想。

武欒膝行幾步,將臉蛋貼在武容手上,喃喃自語:“你知不知道?”眼中墮下淚來。

武容一動不動,睡著了。

沈青禾取酒回來,剛好看見這一幕,這不是一個哥哥對一個妹妹應該有的樣子,他被驚的一時楞在了原地,直到手裏的酒落地砰的一聲碎了,他才反應過來,慌忙的蹲下身子去拾地上的碎片。直到手指頭被碎片劃傷後,他才徹底的醒過神來,看著手掌心裏的碎片,心裏嘆道剛剛真是慌了神了,酒壇子碎了就碎了吧,他幹嘛要蹲下了拾它呢

武欒聽見酒壇子摔碎的聲音,嚇了一跳,連忙站起來回頭一看,原來是沈青禾取酒回來了。不知道為什麽酒壇子摔倒在地,沈青禾忙著撿碎瓷片,手上沾滿了鮮血。

武欒心中有鬼,顧不上幫著滿手鮮血的沈青禾,忙偷偷伸手抹了抹眼淚,急著說:“將軍睡著了,沈公子你來得正好,快扶將軍回房休息。”說完急急忙忙走了,半點也沒有剛才勸酒殷勤的樣子。

沈青禾簡單的用帕子包了一下傷口,便走過去費力的去拉武容,拉了半天也沒有把人拉起來,他只得彎下腰在武容的耳邊輕聲喚後也不見她醒過來,看來她是醉的厲害了,他只好拉起武容的一只胳膊放到了自己的肩上,一手攬在武容的腰,費力的把人半是扶著半是抱在了懷裏,兩個人踉踉蹌蹌的往武容的書房走去。

沈青禾把武容扶到了床上,為她脫去了鞋襪又給她蓋好了被子。他站在床前看著睡熟了的武容,腦子裏想的卻還是剛剛武欒趴在武容身上的樣子,她到底知不知道武欒對她懷著不該有的心思?還是她已經知道了卻裝作不知?

沈青禾望著武容想了好一會也沒想明白,現在的武容心思縝密,他是再也猜不出她心底的真實想法了。此時他心裏十分的覆雜,不知該如何做才好,他最後一片混亂的離開了。

過了一會兒,在一片月光下,武容睜開了雙眼。

“你知不知道?”知道什麽?

婚禮當日,新娘迎親的隊伍來到軍營中接武樺。新郎滿臉是淚,哭哭啼啼地上花轎,眾人心中都多驚訝,武容冷眼看著,無計可施。

武樺臨上花轎的時候一定要見武容一面,武容無奈何走近前,低身湊過去。武樺眼中仍有淚水,伏在武容的耳旁說:“以前你為了救欒哥哥連性命也不要,如今眼裏只有權勢,你變了,變得和她們一樣,和所有人一樣。”

武容想不到武樺會說出這樣的話,楞在當場。

“武容,你會自食其果。”武樺扔下這一句話,決絕地上了花轎。

轎夫吹吹打打地將喜轎擡遠。武樺的話提醒了武容以前發生的事,可是事情久遠得她已經不記得了。無論她以前是怎樣的人,現在她都再也不是那個義救孤男的少女。

沈青禾一直在武容身邊看著。回程時,沈青禾對武容說:“容姐姐,你變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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